文/无尘
一
结婚的时候，她就知道，他不爱她。
他们是相亲认识的，从介绍人那里，她得知，像他这么优秀的人，之所以三十了还未婚，是因为事业心重，而且，他恋爱了六年的女友出国了。
他是被逼着来相亲的，他是个孝子。她看到他的那刻，就对他有好感，一米八的身高，英俊的五官，坚毅的眼神，她没想到，自己第一次相亲，就遇上了喜欢的人。她过两个月就满26岁，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太年轻，但是也绝对不是老姑娘，用不着急急推销自己，何况她模样清秀，温婉可人。只是，她的小姨受人之托，一定要介绍给好友儿子一个对象，她推不掉，就来了。
从他的脸上，看不出欣喜，也看不到心动，她以为没戏了，但是，见面一周后，他约她出来喝茶。看得出，他有点勉强，因为虽然他殷勤地给她打开车门，吃饭时给她搬凳子，却一直看不到笑容，这只是表现一个男人的绅士风度罢了。
可她却很高兴，她开始主动约对方，上门拜访他父母，甚至煲好汤送到他公司，早上打电话叫他起床，晚上发信息跟他说晚安。他却淡淡的说“谢谢”。就这样淡淡地交往半年后，他说，我们结婚吧。她很高兴，但是心里却有点不解，她问他：“你爱我吗？”他思考了一会，说：“说不上爱，但是我会做一个好丈夫。”
她考虑了两天，她爱他，但是他不爱她，他之所以跟她结婚，是因为她性格温顺，人也长得清秀，他父母喜欢她，对于他来说，反正不会再爱了，娶谁都一样，不如娶个父母喜欢的。
最后，她答应嫁给他。
她不要浪漫的婚纱照，也不要盛大的婚礼，她觉得，这一切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，他也不见得喜欢。她不是追求表面繁华的那种人。
婚后的生活很平静，白天，各上各的班，傍晚下班后，她去菜市场买菜，煮饭，然后两个人吃，吃完，他钻进书房上网，她一个人，洗碗，拖地，然后洗澡，在床上边看书边等他，但通常，她困了，入睡了，他才上床。
有时候，他会早点上床，抱她，亲吻她，解开她的衣服，进入她的身体。然后，礼貌地跟她说“晚安”，然后各睡各的。
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安定，是她一直追求的生活，她觉得幸福。她对他充满感激，是他，给了她这一切。
而他也慢慢适应了自己已婚的身份，很少出去玩，周末就呆在家里，吃她做的饭，觉得这一切，理所当然。
二
偶尔有一次，单位同事在一个周末来参观他的新房，她下厨做了很多菜，她在厨房洗碗时，同事们都夸他娶了个漂亮的老婆，而且还会煮饭，说他捡了个宝。
他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她，她正扬起袖子擦汗，头发上沾着一根菜叶，他突然觉得一阵心疼，但是，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，在他心里，他一直认为，她明知道自己不爱他，可依然选择跟他结婚，是因为他有房有车。所以，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欠。
她要供弟弟上学，学费昂贵，她向他要钱，第一次，他给了，但是第二次，他拒绝了，并且说：“怎么那么烦人，你爸妈没钱吗？”她的脸色煞白，不再言语。
她再没跟他要过钱。
事实上，他并不是小气的人，只是先入为主的观点影响了他，虽然他理解她嫁给他的理由，但他不希望她向他索取金钱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，他慢慢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，简单的生活，简单的爱情，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，爱得死去活来，痛得撕心裂肺。自己虽然不爱她，但是也并不反感，而且她实在是个好妻子好媳妇，对老人很孝顺，每周都会上门看望老人。看到自己父母满足的笑脸，他也满足了。
他在想，是时候生一个宝宝了，然后，一家三口，这样过一辈子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敏从国外回来了。
敏是他的初恋，她还没变，跟原来一样年轻漂亮，不，更加漂亮，学成归来，已是一间外企高管的她越发洋气迷人，她开着车来公司找他，在咖啡馆里，扑到他的怀里，说对他不能忘情，所以又回国了。
虽然曾经恨她的无情，恨她因为前程抛弃了他，但是，此刻，面对着她，他依然会心跳加快，无力抵挡。
他找回了初恋时的激情，他和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情话，用不完的浪漫情怀，所以，他决定，跟她摊牌。
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，已有点凉意，他之前打电话给她说自己不回来吃饭，事实上，他是不想在餐桌上谈这个话题。
她正在卧室玩电脑，她喜欢写东西，但是，他从不爱。他坐在床上，说：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她说：“好。”然后他说了：“你知道，我们在一起时，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，现在，我爱的人回来了，我想离婚……”
她很平静地说：“哦，”然后说：“好。”
他很奇怪她如此平静，他接着说出之前想好的话：“我会从经济上补偿你的，这套房子没写你的名字，但我会给你一笔存款。”她说，“好。”
当晚，他睡书房。过了几天，他们去办了手续，然后，一起回家，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，塞进箱子里，叫了一部出租车，走了。
他发现，她没有拿银行卡。他给她打电话，说卡忘记拿了，那是他给她的补偿。她第一次那么凶地对他说话：“你留着自己用吧，你不是一直以为我贪图你的钱吗？你睁大你那狗眼好好看看，我是不是那样的人。”然后挂了电话。
他觉得，自己终于解脱了。敏很快搬进了他的家。
但是，激情过后，他发现，原来敏那么多缺点：虚荣，任性，一点小事就发脾气，摔东西，甚至将他赶出门外罚站。三年前，这些他以为是恋爱中的小插曲，打情骂俏，可是，现在的他，无法忍受。
而且，敏不会煮饭，不会做家务，整天对他呼呼喝喝的，把他支使得团团转。
三
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，她是那么温柔，从来都是悄悄地做全部的家务，做他喜欢的饭菜，他不理她，她也不叫不闹，一个人在卧室等他，困了，就先睡。而他的男性荷尔蒙爆发时，无论什么时候，她都不会拒绝他，给他最温柔的亲吻和怀抱，尽管，他一再表示，自己不爱她。
这要有多么爱自己，才做得到。
他打开自己家的邮箱，里面有一大叠杂志，这是她订的。他看到，里面有一篇文章，叫《我的爱要飞了》，是说主人公感觉老公这段时间有外遇了，因为他心情很好，整天哼着歌，并且开始用香水，如果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，我愿意成全他，因为他跟我在一起，从来没这么开心过。
那是她写的，他曾经无意中在她的电脑上看过草稿。只是他跟敏打得火热的时候。
他继续翻看那些情感类的杂志，发现几乎每期都有她的文章，写她那无望的爱情，写她希望中的爱情，并且，他知道，她之所以愿意跟不爱自己的人结婚，是因为，她除了爱他，还想逃离那个充满火药味的家，她的父母争吵了几十年，她从来没感受过温情，所以，她希望早点结婚，与爱的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。所以，她写道：尽管这是平淡的爱情，但我很知足，我希望用我的爱焕醒他，但我失败了。
他觉得自己好傻，他一直提醒自己不爱她，要事实上，他发现自己早已深深地爱上了她。没有她在身边，一切都毫无意义。
他打电话给自己原来的岳母，岳母说她回老家了。
结婚第一年，他陪她回过一次老家拜祭她的爷爷奶奶，此后她每年都回去，他却再也不愿意回去了，因为那里很落后，连间像样的旅馆都没有。
他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，再坐了一天的汽车去找她，那时候已是傍晚，她正在煮饭，粗衣布裙，像个村姑。看到他，她怔了一会，他说：“我来看你了。”
她“哦”了一声，然后招呼他吃饭，晚上给他铺好铺盖，就像对待一个客人。他有满肚子的话，她却不给他机会说。
第三天的晚上，他从背后抱住了她，说：“小婉，原谅我，我爱你。”
她慢慢地回转身，挣脱了他的怀抱，说：“现在说爱，不太迟了吗？”
他回答：“不迟，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，我会弥补你的，让我，重新追你，好吗？”
她淡淡地说：“随便，你有时间就追吧，不过我不一定有心情再拍拖。”
他就像受到莫大的恩赐一样，满足地笑了。
他相信，真诚所至，金石为开，他一定能求得她的原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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